江湖还似我来时(四十)

我不行了,我要写糖了(颓废.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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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

唐墨回到包间的时候,里面一派和乐融融的欢声笑语,他在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局外人,和里面的氛围格格不入。

这不就是这么多年来他的感受吗?不管是去他妈妈家,还是去他爸爸家,甚至是回到以前和外公外婆住的房子,好像哪里都找不到归属感。

天下之大,无处容身。

这不就是他当初即使被顾城骗了,还是毅然决然要留在上海的原因吗?

丁瑞辰是第一个注意到他回来的人。

“哥!”

这时,陈双回过头来,脸上原本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但却在看到唐墨的瞬间凝固了。

她本来是想看对方笑话,可是唐墨本身就长得好看,略显憔悴的脸,眼角微微泛红,这种病态的感觉,竟是衬得他越发漂亮。陈双怔愣了一瞬间,随后心底涌起更多的厌恶和嫉妒。

唐墨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径直坐回座位上,惊讶地发现桌上已经换了一副崭新的碗筷。

丁瑞辰委屈兮兮地拉着他:“刚才我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把你筷子碰掉了,就干脆让服务员重新换了一副。”

唐墨欣慰地揉了揉弟弟的脑壳,说到:“没事。”

虽然换了碗筷,可是唐墨早已没了胃口,接下来他几乎没再动过筷子了。

陈湘看他一言不发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当着别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在心里骂这孩子不争气。

梁璇也有点不高兴了,说实话她可看不上陈湘家这大儿子,虽然他们家现在挺有钱,但这钱都是丁伟的,以后必然也是只会留给丁瑞辰,唐墨什么也没有,听说就算在上海上班也只是个临时工,工资也不高,没车没房没存款的,谁会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不过这次聚会是双双主动提出来的,她也就没说什么。

陈双从小就讨厌楼上陈爷爷家那个沉默寡言怯怯懦懦的小屁孩,这种讨厌日积月累,从来就没减少过,在知道唐墨很可能和她喜欢同一个人的时候到达了巅峰。她现在只要一想到唐墨喜欢过她男朋友,就浑身难受。

她前两天偶然听到她妈妈和唐墨妈妈打电话,说起唐墨也在上海,便生出了想来看他笑话的念头。

陈双因为刚才看唐墨失神了一秒,现在心里十分懊恼烦躁,又看唐墨一副打算无视自己到底的样子,更不想让他好过了。

她抱臂看向唐墨,语气不太好地说的:“唐墨,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却足以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陈双有些洋洋得意,她知道唐墨怕她,也笃定在今天这种情况下,对方也不敢说出“讨厌”这种话。

陈湘听到她这么问,也不免有些紧张起来,担忧地看向唐墨,她怕这孩子嘴笨,不会说话。

唐墨捏了捏弟弟的手,他就知道以陈双那恶劣的性格是不会就这么放过自己的,不过……他这回不打算再妥协了。

他轻笑一声,慢慢地转过头,讥笑道:“你终于有自知之明了。”

这话一出,桌上的人都变了脸色。

特别是陈双,她脸涨得通红,甚至连脸上厚重的粉底都盖不住她的窘迫了。

梁璇当即反应过来,大声吼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

陈湘脸色铁青地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呢?还不给人双双道歉?”

丁伟看到陈双父母的脸色,也皱了皱眉,虽然他不太看得起这家人,但毕竟是老婆的朋友,这下显得他们家很没教养,便低声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有没有教养了?”

唐墨本来只想怼陈双一个人的,但一听到丁伟的这话,立马就压不住火了,他妈妈可以骂他,他不会还口,但这个男人有什么资格教育自己?

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冷哼道:“到底是谁没有教养?”

丁瑞辰被这样陌生又强势的哥哥吓到了,坐在座位上不知所措,想伸手拉哥哥,却又不敢。

梁璇气得拉起女儿就要往外走,还一边咒骂到:“陈湘,你看看你养的什么儿子!我看我们以后也别来往了,这么看不上我们,我们也不高攀您了……”

“你别这么说啊,小梁,哎,他不是那个意思……”陈湘连忙赔笑脸挽留,她心里埋怨唐墨,不知道这孩子又发什么疯。

丁伟被唐墨顶撞了心里也不舒服,在家里他是一家之主,就算从小被宠大的丁瑞辰在他面前也是乖乖听话,但他知道有些话私下里可以说,但明面上拿出来说就太不体面了,便一个人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黑着一张脸。

“我看你根本不想吃这顿饭,走了走了,我们老陈家高攀不上你们!”梁璇拉着泪眼汪汪的陈双就要往外走,刚一开门,便撞到了一个人。

陈双走在最前,她没看清,只知道对方非常高大,身上还有冷冽好闻的香水味。她下意识地就往人怀里扑,不过对方被她撞到后,十分敏捷地后退了一步,陈双猛地扑了个空,好在被旁边的服务员及时拉住了,没摔下去。

“先生,不好意思……”带路的服务员正和被撞的先生道歉,梁璇便又嚷嚷开了:“你这人走路怎么回事啊?不看路的吗?把我女儿撞着了怎么办?”

陈双也想发脾气,但她抬头一看,立刻就愣住。

被她撞到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深黑色西装,内搭的丝绸衬衫解开三颗扣子,露出小麦色的皮肤和形状好看的锁骨,男人垂眸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冰冷的眼神裹夹着一股上位者的压迫感,陈双几乎是对视的瞬间立刻就埋下了头,不敢看对方。

但心脏却砰砰砰跳个不停。

她从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这么有男人味的人。

连骂骂咧咧的梁璇也愣住了。

气急的陈湘并没有注意到门口发生的事,而是铁青着脸朝着唐墨走了过去,唐墨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气得不轻,大概不亚于当初发现他和男人谈恋爱的时候,他下意识就站了起来,刚张嘴想说点什么,随着“啪”的一声脆响,脸颊迅速爬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丁瑞辰都吓呆了,连忙抓住他妈妈的手,及时阻止了即将落下的第二个巴掌。

“妈,你干嘛啊?”

“辰辰你让开!”

站在门口的封铭被这声音心里一惊,立马拨开挡在前面的陈双,走了进来。

“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陈湘哭着大吼了一声。

唐墨死死地咬着唇,甚至用力过大把嘴唇都咬破了,渗出一丝血迹。

这时,一道低沉的男声叫了他的名字:“墨墨?出什么事了?”

唐墨猛地一回头,看到封铭,惊得都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封铭会在这里?

谁都没料到这个陌生人会突然出声,就连陈湘都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你谁啊?”

封铭没回答,半小时前他在公司加班接到封诺的电话,让他赶来xx饭店找唐墨,最好能把他带走。

封铭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放下手上的事立马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封诺确实跟他说过唐墨家里情况复杂,但他实在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还好今天来的是自己不是封诺,刚才那一幕要是真被封诺看到了,后果不堪设想,还怕传到他爸耳朵里。伊戈尔可是出了名的护短,虽然不是在自己老窝,但收拾收拾人还是随随便便的事。

何况,封诺是他们家的宝贝,封诺的宝贝就是他们家宝贝中的宝贝,哪儿能让人欺负了去,即使那人是唐墨的亲生父母也不行。

封铭衣冠禽兽当久了,习惯性地就想算计别人。

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他想着,朝唐墨招招手,道:“诺诺让我来接你。”

唐墨愣了愣,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脸,毫不犹豫地就朝封铭走过去了。

陈湘见状不对劲,连忙道:“他是谁?”

随后,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崩溃般声嘶力竭地喊道:“唐墨!你答应过我的!”

丁瑞辰都被她吓了一跳,丁伟察觉到她情绪失控,他不知道好好一顿饭怎么最后吃成了这个模样,心里压着一股怒气,但也不得不先稳住妻子。

“湘湘!你别瞎闹。”

陈湘却仿佛没听到一般,她满脑子都是当初唐墨向她出柜的情形,她绝对受不了自己的儿子竟然喜欢男人这个事实。这两年来她一直自我催眠麻痹,总觉得当初是小孩年纪小不懂事,加上自己没怎么管过他,估计有逆反心理,所以才去和男的谈恋爱,她以为只要时间一长,儿子总能变得正常回来,可是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让她一下子又清醒过来,一时间居然不管不顾地喊到:“你答应过我不再找男的!”

门外陈家的人都还没走,陈双满眼都盯在封铭身上,不管她妈妈怎么说就是不肯走,心里还挺惊讶唐墨居然认识这么优质的男人时,突然听到陈湘这句话,脸上表情好不精彩。

封铭被误会了也没解释,只是皱起了眉,觉得唐墨的母亲在公共场合下实在有失大体,轻轻拍了拍他,问道:“墨墨,要走吗?”

唐墨看向愣着的丁瑞辰,之前他出柜的事,丁瑞辰并不知道,现在完全惊讶地忘了思考。唐墨有些难受,他不想和陈湘撕破脸,但是他实在是忍不了了,他握了握拳,随后又放松下来,轻声对陈湘说到:“如果你觉得我喜欢男人就是个怪物,那你从今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

陈湘打死也想不到自己沉默寡言的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这是要跟我断绝母子关系吗?好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

丁伟也实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连忙拉住陈湘,对唐墨厉声到:“她是你妈!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唐墨心态早就在他妈当着这么人的面打他那一耳光的时候崩掉了,他面无表情地道:“只管生不管养那种吗?”

说完便转身往外走。

陈湘愣在原地,唐墨的话一击戳中了她内心深处最害怕面对的东西,这么多年,她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新家庭里,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当初那个只会抱着自己的腿怯生生躲在她身后的小孩子,不知不觉间已经长成了连她都觉得陌生的样子。唐墨外公去世后,她极力做出一副慈母的样子嘘寒问暖,就是想弥补掩盖自己内心积攒多年的愧疚……原本发现唐墨并不排斥她,甚至每次和她说话态度都很好的时候,她还在心里窃喜,觉得他们母子之间并不存在别人说得那种隔阂。可是,唐墨这一句话,彻底打碎了她家庭美满的假象,让她终于明白,这个儿子并不是不在乎。

但是陈湘眼见唐墨要走,下意识地就喊到:“唐墨!你要是敢踏出这道门!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唐墨都到了门口,脚步一顿,陈湘见他犹豫,心里又升起一丝窃喜,正想说什么,唐墨却转头看向封铭,喊道:“哥,走吧。”

随后他直接无视了在门口看戏的陈双一家,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

封铭略有些担心,他扫视了屋子里的人一眼,跟了上去。

唐墨现在脑子里一遍遍回荡着他刚刚那句不知在心里憋了多久终于说出来的话,原本应该是很开心一口郁气终于吐了出来,可是他现在只是难过地想哭,只好闷头往楼下跑,他刚一冲出饭店大门,就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抱住了。

封诺一路飙到饭店门口,不知道吃了多少罚单,刚一下车就看到他的球球从饭店里冲了出来,立马就上去把人抱住了。

他揉揉唐墨的脑袋,低头亲了亲,安慰道:“球球,我来了。”

唐墨被封诺整个拥进怀里,鼻尖充斥着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气。

铺天盖地的温暖和安全感席卷了他。

他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一样,眼泪瞬间像决堤的水,止不住地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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